双手十指交扣,最后,落在了他的心口处。
『砰—砰一砰一』心跳的极为规律,陌修俊颜冷毅,欲要将手掌抽回。
『砰砰一砰砰砰砰一』突的,伴随着孩子再度响起的哭声,男子惊然收手,身子坐在那没有动。
「国师——」西太后轻唤,从他的面色上,隐隐察觉出不安。
「怎么了?」 东太后亦开口相问,声音带着自己没有察觉的颤抖。
陌修一手托着自己的手腕,转动几下后,阴霾的脸色对上众人,他缓缓起身,修长的双腿跨开几步,「这孩子,从哪来的?」
一语,犹如惊涛骇浪,几人面面相觑,小皇子的身世,就连东太后都没有向他提起过一句。旁侧,西太后第一反应便是狠狠瞪了她一眼。
「看来,西太后还是信不过我,」陌修双手环胸,「这是我从那孩子脉相上看出来的,同东太后无关。」
目光,转而落向边上的女子,东太后心虚,不敢正视,两眼只能盯着自己脚尖。他脸上没有过多表情,长腿迈向那张富丽的床榻,等着她们其中一人开口。
西太后掩下惊慌,到底是曾经风光一时的将门之后,「国师之意,是质疑小皇子的身份了?」
「小皇子身患奇疾,太后不会不知道吧?」他转身,望着身前暗装笃定的西太后。
几字,掷地有声,力道之大,足以将几人心中的坚持摧毁,「你说什么? 」西太后面露慌张,两手不自觉地抓上他袖子,「小皇子,身患奇疾?」 她一字一语咬牙出口,彷佛最后一点希望,就在陌修的点头与摇头间。
东太后嘴巴张下,茗皇贵妃望着榻上孩子出神,半刻时间,众人皆是一语不发。
「小皇子他得了心疾,且,这病至今无法治癒。」陌修平静的视线望向众人,「茗皇贵妃同皇上都是身子健朗之人,这病,是遗传而来。」
西太后面色难看,双手从他袖子上落下,全身哆嗦,人算不如天算,她西太后纵然机关算尽,也斗不过上天啊!东太后担忧万分,她上前两步,这种绝望,几十年来,她从未从西太后身上见过,姐姐,这两个词一直是她心中所有的支撑,在她眼里,西太后就是另一个自己,不同於自己那么懦弱,是她的倚靠。
「怎么可能……」茗皇贵妃难以接受,自己骨肉换来的……竟然是……
「不——我不信。」
陌修冷眼相看,每个人的神色各有千秋,一个女人,为何要卷入这权利纷争中,垂死挣扎。
「闭嘴!」西太后一手扶着床架,面色铁青,「你想让每个人都听见么?」
茗皇贵妃失了底气,她银牙暗咬,嘴中的委屈吞咽下去。
「唯今之计,得想个万全之策。」
陌修率先开口,「这事一旦被皇上知道,那可是不容留情的死罪,到时候不光是这孩子,乃至於茗皇贵妃、两位太后都有可能被牵扯进去。」他退后几步,在桌子边上坐下,「几个月后,小皇子的病症会越发显着,到时候,宫中一名随便的御医都能诊断出来,要想瞒,可是难於上青天了。」
「那,你的意思是?」东太后心有惧怕,男子那双清冷依旧的眸子,在对上自己那一刻,凸显出几分阴霾。
「让这孩子自己得场病,到时候,皇帝也不好追究,知道这件事的人,除了在场的,一律赶尽杀绝,而且,要斩草除根!」他双手握成拳,「如今,你们只能忍痛断腕。」
茗皇贵妃心痛万分,她要承受的,岂止是断腕之痛,揪心裂骨,她不甘,丧子之痛,她一个人默默煎熬,如今,自已所要的一切都没有到手,难不成,又要被打回原地不成?母凭子贵,她唯一的希望,可都在那孩子身上啊。
「姑妈——」她双膝磕在地面上,「茗儿求求你,救救他,救救我的孩子——」
两宫太后怔忡,望着她重磕下的脑袋,西太后情不自禁退后,脚跟撞在床脚上,整个身子失神在榻上坐定,「怎么,怎么会这样?」
陌修望着满屋子哭哭啼啼,站起身,「这事,你们好好商量下。」
东太后见他毫不犹豫朝外走去,硬生生追上一步,「难道,就没有别的法子么?」
男子顿住,背影依旧俊朗,「有。」
「是什么?」三人齐刷刷,连一向强势的西太后都不得不服软。「在皇帝发现之前,将孩子送回去,这样,至少能保住他一命。」陌修丢下完整一语,转角,人影已经跨出。
哭声,属於孩子的挣扎,一声声,断开三人耳膜,在心口处抨击,时间的竟争,拉锯……
两宫太后明白,这是她们最大的软肋……
风妃阅亦知道,一旦小皇子身世暴露,茗皇贵妃,乃至两宫太后,就可能不会再有翻身机会……
只此一搏,每个人,都需要秘密筹划,一击,落在对方痛处、死穴。
连日来的心烦气躁以及食慾不振,让风妃阅一直窝在凤潋宫内没有出去。转眼间,春暖花开,这个寒冷寂寞的冬天,已在指尖慢慢流逝。
君宜腹中的孩子已有七个多月,为免意外,风妃阅让她留在寝殿内,免了行礼请安的规矩,专心迎接腹中孩子的出生。
冬梅悄然逝,一枝海棠却傲然挺立,花骨朵争相待放,只是未到花开时。
风妃阅站在园中,肩头拈满花色,一把软剑舞的出神入化,刀锋犀利地穿梭在绿林旖旎中,衣带飞扬,宫鞋旋转於堆积的地面上。
皇帝藏在暗角,俊朗唇角微拉开,足尖越过裙角,风妃阅闪身后,单手将手中的软剑迎出去,孤夜孑随手折下刚冒出嫩芽的桃枝,在她手腕处隔开后,桃枝迅速在身侧画出一个完美弧度,细挑的枝身直逼风妃阅喉间。
「呕——」
她突觉胸口泛出一层酸涩,整个胃,空的难受。
「怎么了?」孤夜孑收手,大掌攫住她皓腕。
风妃阅一手用劲按在心口,窍腰弯下,整张小脸瞬间失了血色,「好……难受。」像是有什么,拚命在向外挤压的感觉。
孤夜孑将她软剑掷於地上,风妃阅整个身子被悬空而起,回到凤潋宫没多久,李嫣便按着皇帝的意思去将御医找来,她躺在贵妃榻上,望着身侧焦急的皇帝,哑然失笑,「现在好多了,我胃一向不好。」
「让御医看看再说。」
孤夜孑执意,他认定的,谁也说服不了。
没过多久,御医便赶了过来,风妃阅一手枕在脑后,男子行过礼,将她手臂放在软枕上,两指把上脉,神情随之肃穆。
她不以为然,自已的身子,总是自己知道。
须臾,她明显感觉到御医的手略有颤抖,脸上的神情,千奇万变,双腿一下从凳子上滑落,直直跪在孤夜孑面前,「皇上……」
皇帝心头一惊,声音绷直说道,「说!」
凉冽的眼神,彷佛能将他生生撕裂。
御医面色激动,醒醒神后,方声音脆朗说道,「回皇上,娘娘这是喜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