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0章(1 / 2)

180 血腥残戮(下) 揭秘

月色阴圆,有一角倾露出来,伴得满地余晖。

施倚葶生怕孤夜孑察觉,没多久,便从角落中退出,悄然向外走去。

殿外,打开大门刚踏出一步,却见一名女子身着水红色寝衣而来,侍卫相拦,被她一掌挥开,气势凛冽,面容瑰丽。

施倚葶暗叫不妙,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,女子几个大步来到她跟前,挡住去路,「想要走?」

她双手握在身前,急忙行礼,「奴婢见过太子妃。」

女子倚在鎏铜柱上,身子倾斜,旖旎的裙摆铺满整个长阶,华贵而富丽。君阅凝视着眼前这张小脸,伸出的食指将她下巴勾起。施倚葶不得不抬起头来对她对视,女子的面容明媚而艳丽,逼得她只能微微眯起眼睛。

「你就是孑身边的随侍?」君阅不以为然开口,目光傲慢。

施倚葶不敢说错话,她那样亲昵的语气,无疑昭示了她正妃的身份,「是,我……」

君阅眸中划过闪烁,钳住她下巴的手突然扬起,重重落在施倚葶左边面颊,「狗奴才,一点规矩也不懂么?」

头被打得偏向一侧,口中已经尝到甜涩的血腥味,她舌头抵着受伤的嘴角,沉默转过脑袋。

君阅抚着通红的巴掌,涂满荳蔻的手指窍细白皙,看着施倚葶强忍下的一口气,她唇畔轻扬,目光中透出玩味。五指落上她右边脸颊,尖细的指尖,在她的粉嫩上轻轻划过,「信不信,我一用力,就将你变成丑八怪?」

施倚葶眼中藏有一闪而过的惊慌,额头上,冷汗涔涔而出,她强忍着惧意,努力扯开笑,「太子妃,您大人有大量,当然,不……不会和奴婢计较。」她目光斜视,想要看清楚女子的动作。

君阅微笑,手掌在她脸上轻拍,「你说的对极了,分清楚,谁才是东宫将来的主子!」微热的手指在她脸色抚过,滑出下巴之际,小拇指突地用力,在她下颔处刻上一道明显的红痕。施倚葶吃痛,双目紧闭,却咬着唇不敢吐出一个字来。

君阅收手,见她一昧隐忍不敢回嘴,当下便意兴阑珊地朝着内殿走去。

身后,女子深咽下一口气,五指紧攥,掌心中的疼痛让她猩红的双目清醒过来,望着君阅姿态骄傲的背影,她掩藏住双眸中的阴鸷,不甘心向外走去。

「对了!」远处,传来女子顿足的声音,「方才侧妃也在找你,说你泡的茶不错,太子随口提过,她让你过去铭艺宫一趟。」

施倚葶只得点头,压着脑袋,不敢触怒於她,「是,奴婢这就过去。」

「嗯。」君阅鼻翼中轻轻吐出一字来,目光睨视一眼后,折身大步而去。

李墨的性子较君阅来说要好的多,她从不恃宠而骄,对待下人也是温厚善良,自己有时候也会过去铭艺宫,和她说说话。这宫中,除了李嫣,就她和自己还算投缘。

侧妃喜欢安静,庭院内栽种着满园花色,一脚踏进去,心旷神怡。今日的铭艺宫似乎和平日不太一样,连个当值的宫人都没有。她踌躇片刻 ,还是小心翼翼向里头走去,厚重的宫鞋上,沾满园内散落的白色花瓣,一步一个足迹,随着芬芳怡雅。

「李侧妃——」她轻唤,却始终不见回应,站在铭艺宫的殿门前,她犹豫着将手放上去,刚要推开,门却吱呀一声,从里头被打开了。

施倚葶右手僵直在半空中,虚无的视线在看清楚对方后,忙地敛下惊讶,双膝跪地,「奴婢见过厉王爷。」

男子优雅地抚着袖口,散下的墨发披在胸前,张扬而蛊惑,眸子犀利邪魅,颀长的身子则望向身后,「这儿怎会有人?」

施倚葶大惊,心中已经明了几分,这定是君阅的陷害。她懊恼地蹙起眉头,只听得几声窸窣,一道女声从厉王爷身后传来,「倚葶,怎么会是你?」

「奴,奴婢见过李侧妃。」她抖着声音,不敢抬起头,只是盯着二人的脚面。

厉王爷双手环胸,面色不耐,冲着李墨说道,「你先进去,这儿我来解决。」她自然知道男子的意思,只不过,有些事被撞见,也只能怪施倚葶的命不好。这深宫内苑,哪个不是为了自己着想,谁,只要心软一点,死的就有可能是自己。

「李侧妃,」女子见她转身要走,忙的出声唤住她,小手在袖中一阵摸索后,取出样东西递到她面前。

「这是什么?」

「回侧妃娘娘,奴婢前两日听说您嗓子不好,这是奴婢为您准备的清茶,今儿上这来,就是为了此事,奴婢真的不知道出了何事,还请厉王爷和侧妃娘娘饶命。」她双手将那东西高高举起,前额对着地面,已有冷汗顺着面颊在滑落下来。

顶上,一片沉默。厉王爷靠着殿门,冰冷的视线斜睨过李墨,等着她的回答。

后宫内的明争暗斗,她已经厌烦,就连身侧的丫鬟都信不过,她没有想到,自己前几日随口说的一句话,却让施倚葶记到现在,还特地送了清茶来。她两手在前襟处紧拢,眼中,净是挣扎。跪着的女子双唇哆嗦,连牙关都在打颤。

「算了——」李墨总算松了口,施倚葶闻言,双目紧阖,缓缓吐出口气来。

「她并没有见到什么,量她也不敢出去乱说。」女子扭头望向厉王爷,「再说,她好歹也是太子身侧的随侍,若是这样无缘无故的失踪,一旦追究起来,难免会查到我们头上。」

厉王爷眉角紧蹙,突然弯下腰,将那清茶接过手去,凑近鼻翼轻嗅,「倒是挺香的,都说茶是越沉越香,不过这人,越深,反而是越险。」

施倚葶缩回手去,她眉目轻垂,一语不发。李墨将那包清茶接过手,扶着施倚葶的手肘将她托起来。

厉王爷正起身子,邪魅的眸子在二人身上掠过,望着施倚葶的双目,满含深意。他一脚踏出高槛,在与她抆身而过时,正色说道,「我听你一回,不过,你这铭艺宫我不会再踏进一步,免得有些闲话传入皇兄耳中,我担待不起。」

话语落定,他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,李墨小嘴微张下,咬住下唇后折身走入寝殿。施倚葶去也不是,留也不是,直到女子唤她进去,这才迈开脚步跟上前。

将手中的清茶放到桌上,李墨披着件披风斜躺在贵妃榻上,施倚葶忐忑上前,目光始终不敢平视。

「倚葶,我同厉王爷,并没有什么。」女子轻柔开口,声音带着些沙哑。

「奴婢知道,娘娘您是好人,奴婢相信。」施倚葶急迫抬起头来,神色坚定而赤诚。

「厉王爷,实则是我表兄,我们李家同西宫皇妃是有些亲戚关系的。」李墨起身,来到施倚葶身前,「这几天,我嗓子还是这样,你给我泡杯茶吧。」

「是。」她乖顺点头,不多久,一壶浓香淡雅的清茶便沏好,李墨深吸口气,面色放松,「你也坐会吧,陪我聊聊。」

善与恶,本就是一念之间,这天壤的差别,却何其悬殊。

施倚葶回到太子寝殿时,君阅已经先行离开。孤夜孑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在看书简,见她进来,双手枕於脑后,眼神惬意,「回来了。」

身子被他拉入怀中,肩上一沉,男子的脑袋已经窝了进来,「外面很冷,瞧你手都冻僵了。」

「你,有心事吗?」施倚葶侧过头,孤夜孑眼皮轻抬,目光扫过她脸上的伤痕,「你的脸怎么了?」

她一手轻掩,语气闪躲,「没什么,刚不小心刮了下。」

孤夜孑缄默,大掌紧紧握着她的柔荑,施倚葶有些吃痛,不明所以望向他。男子缓下口气,手指微松,琥珀色的眸子透出缕缕猩红,「你放心,过不了几日,我定会将你今日所受的委屈加倍付诸於她。」

施倚葶双目微红,两手一下子搂着孤夜孑的脖颈,「我不委屈,呆在你的身边,我一点也不委屈。」

她暗暗想着,哪怕就是这样一辈子没有名分,只要他的心里面只有自己,她也会不顾一切的留在他身边。

「现在宫里好乱,我怕,会不会出事?」

孤夜孑大掌在她背上轻拍,反覆安慰,「不会出事的,有我在,你怕什么呢?你只要安心留在这便行,其余的,你不用担心。」

夜色浓稠,她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,身侧的俊颜即使在睡梦中亦拧着剑眉,他满腹的心事,她又怎会看不出来?小心翼翼下榻,案几上,堆着男子先前查阅的书简,她随手翻起,却在满堆中,拨出样东西来。

施倚葶指尖停顿,慢慢将它抽出来,手上的东西,是以提花锦缎织就而成,随着展开,只见其底纹正是绚烂多姿的卷云,通体呈现明黄之色。开端,奉天承运四个纂字犹如浮雕一般深刻,古朴端庄。

她手腕轻抖,原来,这竟是圣旨。双目在上头扫过,心中的雀跃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定而沉寂,五指紧攥,她虽然不懂,可却猜出几分。这份圣旨定是伪造而成,而真的那份,应该还在两宫皇妃手中,从先前孤夜孑同男子的谈话中,她不难猜出,他们定是要以假换真,夺取皇位。

夜间,月色高高打在九重宫阙的头顶,一名女子身着夜行衣,身姿轻盈落上琉璃瓦的屋檐。她蹲下身,拨开瓦砾向下望去,这儿,应该就是两宫皇妃的寝殿,只是不知,这圣旨究竟藏在何处。她起身来到另一处宫殿上头,里面相较而言则戒备森严得多,宽敞的大殿边上,有两排侍卫把守,迎面,有冷冽的寒气直窜上来。

应该是这儿没错!

她一手掏入袖中,里头,带出根窍细的银丝,一端,还系着个荷包样子的东西。小心将它顺着瓦砾的缺口往下吊,在离人身不远处的时候,她手腕猛的一挥,就见那荷包咻地都开,白色粉末顺着袋沿散落,收回手的空隙间,地上侍卫已经尽数倒下,昏迷过去。

足尖轻点,女子五指撑在地面上,起身后,并未立马上前,而是双目望向四侧。这儿,果真是阴寒之地,站在殿中央就能感觉到冷冽寒气。她小心翼翼走上前,每靠近一步,胸口就禁不住颤抖,冷的厉害。

越过昏迷的侍卫,前方,白色的纱幔迎风摇曳,寒气逼人,女子上前,双手掀开那些白幔,只见,里头竟藏着一个巨大的寒潭!

烟波袅袅,压根看不清楚潭底的动静,她放眼望去,不远处,就是一个暗红色的格子摆放在龙形案几上,那应该就是圣旨了。女子来到池边,脚踝处传来一阵阴寒,潭中的水竟然汩汩冒着水泡,诡异至极。上头一片空旷,四周,则没有一处可以经过的地方。她手腕轻轻活动下,足尖轻点,刚想要利用轻功飞跃过去,脑中,却忽的闪过疑惑。女子顿足,眼眸微微眯起,这样大的寒潭,想要用轻功过去也不是难事,可那圣旨,岂是这么容易能到手的?

凝眉蹙思,她随手扯下一条纱幔,指尖松开,就看着它迎风向前飞去,女子屏息而望,就见那白纱一路飘摇,刚到达寒潭上空时,却忽然被分成无数的碎片,齐刷刷掉落下去。

她惊得合不上嘴,幸亏没有鲁莽行事,要不然,被碎屍万段的便是自己了。

看来,唯一能过去的,就只有这寒潭了。她伸入袖中,将带来的圣旨包在一块颜色奇异的麻布中,到时候,就不会被浸湿了。

时间紧迫,况且,再没有别的法子能过去,女子用力咬着下唇,双目紧闭后,毫不犹豫跳下去

冷……

刚落入潭中,四肢就麻木的不能动弹,她高高仰着脖子,生怕呛到水,「哗啦啦——哗啦啦——」

提起内力,双腿使劲游动,周边,竟然是些大大小小的冰块,将女子挤在了中央,她奋力向前游去,膝盖腿弯处传来钻心的疼,透过骨子,直接侵入至五脏六腑,她屏息,吐出一口气时,已然结为寒霜。

那圣旨就在前方不远处,手臂挥动一下,感觉皮肤就被撕开,好不容易游到池边,却是爬了半天才离开那寒潭,施倚葶一手拉下面纱,脸色苍白至几近透明,双手手背通红,渗出血丝来。

十指僵硬,一点力气使不上,只能用手腕勉强将盒子打开。吃力地取出里头东西,她一看那卷起的锦帛,心中便是大喜,忙将手中的圣旨换进去。

外头,似有声音传来,施倚葶大惊失色,将暗格放回原位后,纵身跃入潭中。她憋着一口气,寒潭没过头顶,面颊像是被刀割般刺痛,双耳更是嗡嗡作响,一点点声音就听个真切。

那一刻,她真的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死了。抱着这份圣旨,永远的沉在潭底。许多年后,当她每次想起这一幕的时候,她都会喜忧参半,或许,真要那样的话,也是好的。

脚步声渐行渐远,原来,只是几名宫人打从寝殿外经过,施倚葶用力自潭底浮上来,她要活着,她还要看着孤夜孑登基,怎能就这样死了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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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过了多久,当她爬到池边的时候,全身已经结上了一层冰霜。两手撑着池沿,手背上,覆满薄冰,指尖动一下,就被划出一道血痕。

施倚葶双手垂在身侧,跌跌撞撞向前跑去,身后,拖着一道长长的水渍。殿外并没有人,她脱下夜行衣后走出寝殿,一路朝着来时的路回去。

孤夜孑半夜醒来,却并未见到她的身影,着急起身后,向外寻找。施倚葶一路来磕磕碰碰,手上腿上摔得全是血,狼狈不堪。双目开始模糊,一个恍惚,前头好像出现了男子的身影。

孤夜孑神色大惊,几步来到她身前,「怎么会这样?」

「快,带我回去。」女子全身大松,身子向前栽去,「快……」

孤夜孑心中隐有不祥,拦腰将她抱起后,大步回到寝殿。她两手全是血丝,手背肿的馒头那么高,男子小心翼翼将她放在床榻上,双手胡乱讲锦被盖在她身上,「快,快请御医!」

施倚葶张着双眼,第一次,从他的眼中看出了紧张,她挽唇而笑,十分勉强,双手挣紮着想要有所动作,「不要动,你要拿什么?我在这。」

女子以眼示意,孤夜孑顺着她的视线,一手伸入她前襟。

「这……是圣旨,我给你换回来了。」女子声音虚弱,脸上流淌的,不知是汗还是融化的冰霜。孤夜孑拾起袖子轻拭,双目中难掩惊讶。

「什么?」他难以置信扣住女子双肩,「倚葶,我说过……」

女子艰难抬起一手,无力地覆上他手背,「孑,我也能这样叫你一声吗?我只是不想做个废人,不想只是躲在你的身后……」

孤夜孑动容,紧抿的嘴角,吃力拉开,「可是你不懂一点功夫,怎能只身闯入两宫寝殿中。」

施倚葶努力扯下嘴角,「功夫不怕有心人啊,咳咳……」

「怎么了?」男子忙的凑上前,却见她只是一个劲的咳嗽,话都讲不出来。上半身猛地向床沿靠去后,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。

「倚葶——」孤夜孑忙坐到她身边,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,女子牢牢抓着他的手,冷汗密布,「孑,两宫皇妃这时候也许已经发现了不对劲,我去的时候,那些侍卫全部昏倒在地上,我怕,她们还会将圣旨换回来。」

她隐瞒了侍卫的事,男子沉重点下头,施倚葶说的一点没错,事不宜冲。

「太子——」外头,突然传来通报,只见服侍在皇帝身侧的公公正大步赶来,还未来得及请安,就沉声说道,「皇上驾崩了。」